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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丽·罗布森:尤物(上) | 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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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物

凯丽·罗布森 著 罗妍莉 译

年幼的时候,瓦西丽莎梦想成为一名狙击手。她是听着英勇的斯大林格勒神枪手的故事长大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神枪手们帮助这座城市抵御了德国人的入侵。刚一达到征兵要求的年龄,她就立即入伍了,并且刻苦进行了步枪训练,但当她申请参加专门培训时,这条职业道路却中断了,她转而被招募进了一个新项目。

瓦西丽莎跟随一个身体柔韧、性别不明的乌兹别克人学习如何魅惑他人,授课的地点是里海岸边三辆逼仄的拖车。几辆拖车被焊成一排,在车身侧面的金属上切割开几条出入通道,这样教练就可以像阅兵式上的元帅一样,在三个性爱教学站点间来回踱步。

倘若能学会在这种情况下诱惑别人,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是什么人,她都可以拿下。

“欲念。你们要把它当作一种武器来使用。”她的教练如是说。

“是,辅导员同志,”瓦西丽莎和同学们齐声回答。

瓦西丽莎埋头苦苦钻研,用眼睛、手指和舌头探索五位同学身上的孔窍,学习怎样的动作会使对方产生快感、啜泣、流泪。她对教练很有好感,几个同学莫不如此。

“你们要成为欲念的化身,利用它、支配它,从浑身每一处孔窍里散发出欲念;但你们自己却永远感觉不到欲念。”

“是,教练同志。”

“手要像这样,”教练说着,狡黠地瞥了几人一眼。她们将拳头高高举起,捏成圆锥形,食指的指节像山峦的顶峰一样凸出,“关键在于指节。你们伸进去以后,要通过弯曲手腕的方式来让手旋转,直到找出让人尖叫的位置。”

唯一的一名男同学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

“你就算了,孩子,你的手太大了。”教练将她们毛绒绒的丰润嘴唇按到阿克谢尔的指关节上,亲吻了上方的空气。瓦西丽莎几近狂喜。

教练猛地抬起头来。

“欲念控制着他人,”她们说,“却永远控制不了你。”

“永远不会,教练同志。”

这就是她们学习的所有课程的要点:不被欲念所惑。瓦西丽莎和同学们在彼此身上横冲直撞,借此满足了自己对教练的欲念。为期六个月的训练结束后,六个人全都学会了自我控制。欲念这玩意儿什么也不算,控制才是一切。爱呢?爱是不存在的。

毕业后,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克劳迪娅,遗忘了那个叫瓦西丽莎的姑娘曾经存在过。

她的同学们挑选的也是同样诱人的名字——瓦伦蒂娜、莫妮克、希尔克、阿克谢尔、艾丽卡。瓦西丽莎根本无从得知各人的母亲给她们取的本名。六个同学亲密无间,哪怕蒙上眼睛,只凭一根手指的指尖,她就能认出她们几个谁是谁。她曾经让同学们摇摆战栗,轮到她自己的时候也被另外的人摆弄得浑身发抖,但她并不认识这几个同学——算不上真的认识。然后几人就分道扬镳了,所以她永远也无法真正认识她们。

长长的一列火车朝着索菲亚方向行驶,刚刚诞生在瓦西里莎脑海中的姑娘克劳迪娅郁郁寡欢地待在闷热的火车上。穿越边境进入土耳其的危险并没有让她的情绪有所振奋,在伊斯坦布尔熙熙攘攘的港口登上客轮时,她是真的愁绪满怀。

“像你这么美的姑娘不该是一副这么悲伤的样子。”

克劳迪娅抬起宽大的帽檐。说话的是个加拿大人,从他的姿势上明显可以看出有过从军的背景。加拿大人无关紧要,但在去往那不勒斯的三日航程中,她还是没有拒绝他一路上逗她开心,任凭他试着驱散她眼中的悲哀。然后,在行程的最后一晚,她施展出教练同志传授的指节技巧,在大副的空舱里操了他太太三回,让她发出了雷鸣般的喊叫。

早晨六点,当她踏上意大利的土地时,她把小包放在脚边,把手指举到嘴边舔了舔,品尝着那女人的香味。这股气味闻起来就像欲念得到了满足,像掌握权力,像在战场上获胜。

来北方吧,微风低语,你想要的一切都在这里。

#

吃了一周的意大利面,克劳迪娅袒胸露背时的身材越发大有可观。美国男人的品味很简单;克劳迪娅的胸部会对他们产生熊一样的吸引力——呃,就像蜂蜜对狗熊的吸引力一样。在沃梅罗的小巷里,她从摊位上买了些还算时髦的新衣服。还有香水,神秘的鸢尾花和雪松香。然后她搭上了一列驶向北方的慢车。

经历过那不勒斯的喧嚣之后,斯图加特显得灰暗、阴冷而沉闷。萧瑟的秋风早早便刮了起来;在这座城市里那些饱受摧残的树上,只有寥寥几片树叶在枝头迎风颤动。有三分之一的建筑都被夷为了平地,平淡无奇的市政建筑点缀在坑坑洼洼的大街上,就像莫斯科的黎明一样,看不到半点色彩。

她最初的本能反应是在这座城市里偷偷寻觅猎物,直至找到某个肩章上带星的美国人,把他拖进一条小巷,然后把这人丢在那里,眼珠骨碌碌直打转,裤子褪到脚踝处——可是不行呢,那样会酿成一场灾难的。她克制住了自己。

她找了一间阁楼公寓,又寻了个能弄到尼龙丝袜的地方,在亲亲俱乐部干起了女招待的工作。夜晚过得很悠闲,一开始只有周一到周三有活干。

来亲亲俱乐部的第一天晚上,她就救了一个年轻的美军上尉,让他免于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只是小心地用手搀住了他的胳膊肘。他甚至都没发觉自己险些跌倒,但他肯定注意到了她的触碰。

“你是谁?”他问道。

“只是个来自奥伯斯多夫的姑娘,来这个大城市谋生。”她用最勾魂的温柔目光瞄着他,可他正忙着捏她的左半边屁股,压根就没注意。

克劳迪娅躲开了他的爪子,并没有朝他下手,就这么放他走了。她原本可以把他拖到壁龛里、让他尖叫的,但他肩章上不带星,她又才刚刚接到任务,不能屈服于一时的冲动。

亲亲俱乐部是斯图加特最臭名昭著的聚会场所,但克劳迪娅很快便发现,这里其实跟社区咖啡馆一样古板。俱乐部里暧昧的气氛、灯光昏暗的角落,还有源源不断的无知外国人,这些可能会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镇姑娘不知所措。但克劳迪娅对自己有更高的标准。她是一名有天赋的士兵,目光犀利、反应敏捷、头脑灵活。这些品质让她成了一个能干的引诱者,但她却缺少耐心。

三周后,当联络人找到她时,克劳迪娅请求他交些工作给她。

“我有才能,有天赋。可这些我都快忘光了。让我干点儿传递信息的活吧,或者转移设备。什么活都行。”

“住口,”他命令道。

她的联络人让她管自己叫爷爷,他看起来也确实像个爷爷的样子: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又矮又瘦,短短的吊带把宽松的裤子一直吊到腋窝底下。

“你要干的活就是工作、睡觉、找机会下手。这有那么难吗?”

“没有,爷爷,”她垂下眼帘,轻声说。

“啊。”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拧开壶盖,“你是紧张吧。喝酒管用。喝吧。”

克劳迪娅任凭他以为她是紧张,抿上一口杜松子酒就会有用。她知道麻烦的特工会是怎样的下场。应付联络人和任务表现同等重要,在这两方面她都不会失败的。但她仍然感到不安。每到夜晚,风便从阁楼的屋顶上呼啸而过。松动的陶瓦像断牙一样嘎嘎作响。

北方,陶瓦说,你想她们了吧,那就到北方去。

#

在亲亲俱乐部的冬季萧条期,克劳迪娅适时地升到了高级女招待的位子。初雪笼罩了斯图加特。美国人都呆在军营里,军官只有在周五和周六晚上才会在营地外游荡,而且仅限下级军官。缺乏经验的年轻人几乎不了解什么秘密,对克劳迪娅也毫无用处。高级军官很少离开他们的大院,即使离开,也会带上妻子和孩子。

时间一周又一周地流逝,在她得手的战利品中,级别最高的是个来自德克萨斯的通信官,这家伙浪漫得可怜,他会亲吻她,却不跟她上床。

“我要等到新婚之夜,"他带着拖腔慢吞吞地说,“就像耶稣那样。”

“那可真好呀。”克劳迪娅说,一面抬头凝视他厚厚的眼镜。

他邀请她与他同去做礼拜,走到基地时,克劳迪娅得意地笑了。原来教堂就设在行政大楼的混凝土地下室内。在教堂里,基地的所有秘密都会落入她手中。去礼拜过三次以后,她便弄到了将军保险箱的密码组合(就是他女儿的生日),并从一个年轻飞行员的衣兜里窃走了一份密码清单。

爷爷把保险柜的密码组合揣进了口袋,但他对所谓的密码清单并不感兴趣。

“这些不是什么密钥,而是吉他的和弦。”

克劳迪娅尴尬地说:“是我弄错了,爷爷。”

“没关系,别冒风险。嫁给他吧,然后等着就行了。”

克劳迪娅还没意识到已经要把谈婚论嫁的事摊开来说了。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竭力控制住自己。

“可他只是个上尉而已。”

“他会升官的。”

“可能要等好些年。”

“要等多久就等多久。”他把酒壶递给她,让她抿一口。她将酒壶推到一旁,但动作很轻柔,就像个听话的乖乖女那样。

#

第二天,她登上了一列北上的火车,去往法兰克福,在那座城市里漫游。她倾听着风的低语——向北,向北——等到风声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危险的下流俱乐部——就是亲亲俱乐部想要变成的那种场所——一对对男女躲在阴影里,在舞池里扭来扭去,四名爵士音乐家正板着脸演奏不协调的乐曲,而那些人的动作跟这音乐没有半点关系。

找到了,在俱乐部北边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三名同学的身影。克劳迪娅差点飞扑到她们腿上去。

“跟你想的一样吗?”希尔克问道。

“半点儿也不像。”克劳迪娅脱口而出,“太没劲了。”

阿克谢尔笑了:“至少你还在城市里呢。拉姆施泰因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把小指上光洁的指甲比给她看。

“在格拉芬沃尔,每天都有羊群阻碍交通,”希尔克说。

“你们觉得自个儿能过上快活日子吗?”瓦伦蒂娜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喧嚣。阿克谢尔和希尔克忽然自动集中了注意力,“我们就是工具,我们把自个儿当武器用。”

“瓦伦蒂娜,到目前为止,有多少美国人拜倒在你的武器之下了?”克劳迪娅问道。

瓦伦蒂娜噘起了嘴唇:“我已经瞄准了一个。”

“我们是为性而生的。为了嗑药、派对、美国式的颓废,而不是教会和贞洁,”克劳迪娅说,“你们信吗?爷爷竟然想让我嫁给我勾搭的那个美国人。”

“听他的呗,你有什么可在乎的?”瓦伦蒂娜不耐烦地说,“你没有需求,也没有欲望。什么都没有。”

克劳迪娅随着音乐的节拍点头,假装表示同意。瓦伦蒂娜永远不会理解无法安宁的心灵所承受的痛苦。在床上,瓦伦蒂娜犹如最绵软可口的美味佳肴,从眉毛到脚趾莫不如此;一旦从床上爬起来,她却是个死板的学究。

“你们瞧见莫妮克和艾丽卡了吗?”克劳迪娅眯起眼睛,望向俱乐部幽暗的深处,期待着最后两位昔日的同伴出现。

阿克谢尔一脸伤心:“还没呢,但她们会找到我们的。”

希尔克将纤长的手伸到克劳迪娅的大腿内侧,用鼻子在她耳朵上蹭。

“要是我们弄出的动静够大,她们说不定就会听见呢。”她喘着气说。

#

大约每两周去一趟法兰克福,克劳迪娅顶多也只放任自己到这个地步。这实在是杯水车薪,但即便是这样,爷爷还是不乐意。

“别让那美国人有任何理由怀疑你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不会,爷爷。我不会的。”

克劳迪娅不介意花时间跟那个通信官待在一起。他这人虽然很闷,却并不蠢;事实证明,关于耶稣的那句话只是开玩笑而已。她还很喜欢在那间教堂做礼拜,那里以音乐为主,布道为辅。

活力四射的三人组演奏着赞美诗——一名黑人军士长边弹吉他边唱歌,还有两个矮壮敦实的飞行员,一个敲鼓,一个拉低音提琴。这支教堂乐队使赞美诗显得轻快而又充满活力,甚至还带着几分邪恶——你完全可以跟着这种音乐起舞、做爱,将其变成一种宗教,沉浸于其中。

她能按照爷爷的要求去做吗?跟那个美国人结婚,住在基地里,给他做饭、生孩子?偶尔可以搞到些零敲碎打的情报,哪怕不是完全没用,也多半是可有可无的?

倘若果真如此,至少每个礼拜天,她肯定都能听上几曲快节奏的教堂音乐。

#

新年夜过后不久,莫妮克就与她们会合了。五个人每两周在法兰克福俱乐部聚会一次。只有艾丽卡依旧下落不明。

“如果他们只想找人来给美国人当善良的小媳妇儿,那他们当初就应该选择更适合的人。”莫妮克说,“找我们来干这个,就像把赛马拴到犁上一样。”

“那你还想呆在哪儿?”瓦伦蒂娜不耐烦地厉声说,“去挖布拉茨克水库?还是守卫蒙古边境?”

“小点儿声,瓦伦蒂娜,”希尔克说。

瓦伦蒂娜猛地闭上了嘴。希尔克俘虏了一名少将,这自然而然地为她带来了地位和权力。但希尔克却很讨厌他。

“感觉就跟挤牛奶似的。稳住节奏干30分钟活儿,等他睡着了,我再喝上半瓶威士忌,在沙发上自慰。”希尔克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以前可是个军人呢。”

瓦伦蒂娜挺直了纤弱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显然正准备说几句叫人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的陈词滥调。莫妮克将手肘抵在她肋骨上,阻止了她。

“开始之前先打开收音机,”她温和地建议,“这样你就有东西可听了。”

克劳迪娅把最后几滴啤酒倒在坑坑洼洼的肮脏桌面上,用手指蘸着酒,绘出湿漉漉的螺旋。

“我那个美国人会用纯情的方式轻轻地吻我,还隔着眼镜痴痴地看我。他很快就要求婚了,到时候我就会被绊住。我知道自己不该抱怨。我可不是软弱的人——随便什么事我基本上都可以忍,但这样实在太没意思了。”

“你可以喝酒嘛,”莫妮克说。

“我要是结了婚,说不定就只好喝酒了。”

“把他转手丢给别的姑娘呗,”希尔克建议,“找一位太太让他转移目标。”

“我已经试过了。他爱我。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啊?我简直没表现出什么能让他爱上我的理由。”

“要我去一趟吗?”阿克谢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兴许他更好这一口呢。”

克劳迪娅露齿而笑:“我倒想瞧瞧。”

“等结婚以后,你就会心满意足的,”瓦伦蒂娜说,“婚姻是女人追求的目标,这是我们的天职。”

阿克谢尔心满意足地呷了口啤酒。他当然心满意足了。对他来说,女人想结婚是不言而喻的事。但莫妮克和希尔克却都盯着俱乐部的阴暗处,皱起了眉头。这话就连瓦伦蒂娜自己也显得不太相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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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03